上官秀让该当拉过来一匹马,他骑马与该当、子隐、连翘等人前行,
行进中,他时不时的挥手,向道路两旁的百姓说道:“诸位乡亲都起来吧,如此大礼,败军之将,愧不敢当,”
“殿下辛苦了,”“殿下,小人愿投军,”“小人愿随殿下,与叛军决一死战,”百姓当中的青壮男子纷纷大声喊喝道,其中也不乏上了年岁的老者,
上官秀向左右抱拳拱手,说道:“秀在此多谢诸位兄弟,倘若真有需要,秀自会颁布征兵令,不过,秀还是希望,能为贞郡留下些血脉,”
贞郡的人口本来就不多,除了北郡,贞郡的人口是最少的,贞郡军连连征战,虽说在战场上高奏凯歌,锐不可当,但那也是用贞郡将士们的血肉累积出来的,贞郡人口现已失衡,青壮男子严重短缺,
他侧了侧头,眼角的余光瞥了连翘一眼,后者多机灵,立刻意识到殿下有话要对自己说,他急忙催马上前,躬身说道:“殿下,”
上官秀问道:“贞郡现在的人口状况如何,”
连翘清了清喉咙,正sè说道:“有增无减,”
上官秀扬起眉毛,质问道:“连大人当我是傻子吗,”
贞郡人口之所以会有增无减,那是因为蒸汽机兴起,锻造坊于贞郡各地开设了大批的工厂,贞郡本地人实在不够用了,锻造坊不得不开出高报酬,导致外来人口大量涌入贞郡,而贞郡的本地人的数量并没有增加,
连翘吓得一缩脖子,哪里还敢在上官秀面前打马虎眼,他躬身说道:“殿下,许多外来人到了贞郡之后,便不想再走了,户籍也落在了贞郡,就户籍人口来说,贞郡的确是有增无减,”
不管在什么时候,人口都是最重要的资源,人口增加,这自然是莫大的功绩,也要算在郡守的头上,
“紧靠外来人口的增加,来弥补贞郡本地人口的下滑,连大人以为,这可是长久之计,”
“这……”
“如果有一天,蒸汽机不仅仅是在贞郡兴起,而是在全国范围内兴起,各地都出现了大量的工厂,这些入籍的外地人,有多少会留在贞郡,又有多少会返回原籍,连大人都考虑、核算过吗,”上官秀表情平静地问道,
连翘的身子一直是躬着的,脖子也一直是缩着的,现在他看懂了,上官秀的眼中不容沙子,想在他面前打马虎眼蒙混过关,没有可能,他实话实说道:“微臣失察,请殿下恕罪,”
“总是让我恕罪,何时才能让我不再听到这句话,投机取巧的治政,治标不治本,贞郡并不需要这样的郡守,”上官秀语气淡漠地说道,
连翘脸上的冷汗流出的更多了,坐在马背上的身子忍不住摇晃了好几下,险些从马上栽下去,“殿、殿下……微臣……微臣……”
上官秀随意的伸出手来,抓住连翘的胳膊,把他摇晃的身子稳住,问道:“连大人可有解决人口问题之良策,”
“这……微臣还需……还需仔细斟酌,请殿下……”后面的恕罪二字,他没敢说出口,
上官秀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我有个建议,不知可不可行,”
连翘闻言,差点在马背上蹦起来,急声说道:“请殿下教诲,还请殿下不吝教诲!”
“鼓励生育,”上官秀说道:“贞郡百姓,生一子者罚,生二子者赏,生三子者重赏,生四子以上者,家中赋税全免,连大人以为如何,”
“呃……”生四子以上者赋税全免,这样的政策推行下去,的确能大大鼓励百姓们的生育,但对贞郡的财政也是个不小的打击,连翘眉头紧锁,说道:“如此重赏,贞郡的财政……”
上官秀正sè说道:“贞郡的财政,从来都不在征收赋税上,如果连大人看过贞郡的总账,就应该知道,贞郡的赋税只占贞郡总营收的很小一部分,可有可无,既然如此,郡府不如把这部分的收益让出来,造福于民,也是造福于贞郡,一举两得,”
连翘暗暗咧嘴,他这个贞郡郡守,只是表面风光而已,说是贞郡最高级别的行政官员,但实际上,他所能接触到的核心东西,少之又少,就拿上官秀所说的贞郡总账来说,那是掌握在修罗堂的手里,看都不给他看,究竟长什么样子他都没见过,
“殿下,微臣……微臣并未见过总账,微臣在贞郡所能支配的财政,就是每年所征收的那些赋税,”
锻造坊工厂赚到的巨额收益,根本不进郡府的口袋,全部在修罗堂的腰包里,如果再把赋税这一块的收益让出去,贞郡郡府就彻彻底底的沦为了摆设,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,
上官秀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连翘,说道:“连大人未能看到贞郡的总账,说明连大人没有表现出足够令人信任的作为,贞郡的很多弟兄都信不过连大人,对此,连大人不该反思吗,或者说,连大人要怎样才能赢得人们的信任呢,”
连翘眼珠转了转,立刻翻身下马,向上官秀屈膝跪地,叩首施礼,说道:“微臣愿誓死追随殿下,为殿下效犬马之劳,如果殿下允许,微臣更愿加入修罗堂,”
上官秀仰面而笑,挥手说道:“连大人请起,修罗堂可不是任何人想加入就可以加入的,要听其言,观其行,”说完话,他双脚轻轻一磕马镫子,继续往前走去,
连翘嘘了口气,忙又从地上站起,重新上马,追上上官秀,解释道:“这段时间,有大批的贵族、官员、商贾涌入西京,许多百姓贪图钱财,卖了自家的房子,导致无家可归,所以微臣才想到了拆城墙盖房子的办法,解决流民的燃眉之急,即是缓解紧张的局面,也是稳定西京的局势,”
“嗯,”上官秀点点头,赞道:“在这件事上,连大人处理得不错,”
“另外,微臣已经向沙赫地区紧急征收土石,想来,不日便可运抵西京……”
两人边走边聊,不知不觉,已到了西京城前,现在西京已经没有城墙,放眼望去,就是一大片辽阔到无边无沿的城区,向近前看,逃出上京的大臣们都在这里等候迎接,
上官秀飘身下马,走上前去,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屈膝跪地,齐声说道:“微臣恭迎殿下,”上官秀摆手道:“诸位大人请起,”
说着话,他的目光落在蔡霄和邱毅身上,朝堂的三大巨头,现在已去其一,剩下的蔡霄和邱毅,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,毕竟这里是西京,是贞郡,是上官秀、修罗堂、贞郡军的本部,邱毅相对倒还好一些,但对于蔡霄而言,住在西京的每一天都是种煎熬,再加上叛军之乱,让蔡家产业损失惨重,这段时间里,蔡霄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好几岁,须发斑白,面颊凹陷,脸sè土灰,
“蔡大人,”
“大将军,”
“我看,蔡大人的脸sè似乎不大好,蔡大人可要保重身体啊,西京不比上京,气候干燥炎热,蔡大人身娇体贵,难免会水土不服,”上官秀笑呵呵地说道,
蔡霄脸sè越加难看,他干笑道:“多谢殿下关心,微臣身体无碍,”
“那就好,”上官秀又笑了笑,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,
在快要进入城区的这里,道路两旁站立的都是火枪队,远远的看到上官秀走过去,火枪队的队长高喝一声,举起令旗,紧接着,向下一落,火枪队齐火向空中放枪,
嘭嘭嘭——嘭嘭嘭——
第一排人打完,第二排继续射击,
随着火枪队的齐火,城内的百姓也都知道上官秀到了,现场的气氛也被推高至顶点,欢呼声一浪高过一狼,甚至都盖过了火枪的齐射声,
上官秀边往前走着,边侧头问身旁的该当和子隐道:“这是你二人安排的,”
“正是,殿下可是觉得不妥,”
“确有不妥,”上官秀苦笑,说道:“若我是凯旋而归,倒也受得起,可惜,我只是败军之将,”不管什么原因,丢了都城,身为大将军的上官秀,责无旁贷,
该当和子隐对视一眼,双双说道:“危急时刻,殿下救陛下于水火,这是天大之功,殿下不该妄自菲薄,更不该以败军之将自称,”
上官秀摇了摇头,未在多言,在众多大臣的簇拥下,走进西京城,
这里是他的兴起之地,他熟悉西京的一草一木,可是现在,他几乎都快不认识这里了,好像是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镇,
城内城外,都在大兴土木,以前,西京城内连三层高的楼阁都非常罕见,而现在,四层高的楼阁亦随处可见,街道两旁的商铺,一间挨着一间,城内的百姓,简直是人满为患,
上官秀没有多加逗留,一直去往行宫,唐凌未出城迎接他,是因为身体有恙,
唐凌到了西京没过多久便病了,一是水土不服,二是着急上火,上官秀为了掩护她和朝中大臣突围,身陷叛军重围,生死未卜,而唐钰又在上京称帝,建立了新朝廷,贝萨国与唐钰朝廷签订合约,无疑是承认了唐钰朝廷的合法性,接连不断的打击,让唐凌那么坚强的人也病倒了,
上官秀进入行宫,来到唐凌的寝殿,殿内门窗紧闭,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汤药味,上官秀皱了皱眉头,对站于旁边的女官和宫女说道:“把门窗都打开,这么憋着,好人也会被憋病的,”
“可是陛下……”
“打开,”女官和宫女不敢再多言,按照上官秀的要求,把门窗统统都推开,随着外面的风吹进来,寝殿内的空气总算是清新了一些,不过,里面的床榻上也传来了唐凌的咳嗽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