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是怕了,只是……”邱毅脸sè难看,垂下头,低声说道:“只是不想让先祖之威名,因我而受损,”
他目光深邃地看眼蔡霄,又伤感又无奈地摇了摇头,以眼神示意他,这一次,我们赢不了,他甩开蔡霄的手,慢慢走到支持变法的那边,
已经过去了三天,可上官秀丝毫没有要散朝的意思,显然,他已经打定了主意,就是要强推变法,这时候与上官秀较劲,就是个死结,最后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,
邱毅改变了立场,带来的连锁反应是,让反对变法的大臣一下子减少了一半有余,接下来,仍坚持反对变法的大臣,只剩下蔡霄、韩烨和六七名大臣,
洗过澡后的上官秀,神清气爽地回到大殿,继续与蔡霄等人耗着,
等到了第五天,已没有大臣还能站立起来,人们或是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,或是昏迷不醒的卧地不起,这时候,还坚持站在反对变法一边的大臣,只剩下两位,一人是蔡霄,另一人是韩烨,
就在人们以为还要无休止的继续耗下去的时候,已连续数日都未上朝的唐凌,终于出现在大殿里,
看到唐凌的那一瞬间,人们简直像是见到了救世主,瘫坐的在地的人们,立刻跪立起来,原本昏迷不醒的人们,也都纷纷清醒了过来,一个个软趴趴的跪伏在地,人们热泪盈眶的看着唐凌,哽咽着颤声说道:“微臣叩见陛下……”
与上官秀相比,此时的唐凌在众大臣的心目当中,比亲人还亲,
在推行变法的这件事上,上官秀并没有对他们用强,即不打,也不骂,更不杀,就是只与他们干耗着,只不过这一耗就耗了五天,五天来所受的煎熬,比直接杀了他们更折磨人,
环视在场的众人,此时大臣们无不是灰头土脸,衣衫不整,头发凌乱,其凄惨狼狈的样子,似乎比当初逃离上京时更甚,
不看不知道,这一天还真能把人吓一跳,唐凌忍不住暗叹口气,用着幽怨的眼神瞪了上官秀一眼,她走到龙椅前,转身落座,而后向众人挥下手,说道:“诸位爱卿都平身吧,”
“谢陛下,”众大臣是相互搀扶着,颤巍巍地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,有几名大臣刚刚起身,又噗通噗通的跪坐回地上,
不用大臣们开口诉苦,唐凌主动说道:“国公推行变法一事,朕已经知道了,不知诸位爱卿对于变法之事,又是如何看待的,”
众人面面相觑,谁都没有说话,虽说大多数的大臣都站在支持变法那一边,但他们都是被逼的,真让他们在唐凌面前表态,支持变法,他们也说不出口,
最后,还是蔡霄跨步出列,在他站出来的时候,身子都来回直摇晃,他屈膝跪地,向前叩首,说道:“陛下,贵族不能废,变法不可行,还请陛下三思啊,”
唐凌深深看眼蔡霄,又瞧瞧其它众人,幽幽说道:“风国这偌大的天下,是靠着诸位的先祖,与圣祖皇帝、高祖皇帝联手打下来的,数百年来,诸位爱卿的家族深受历代先帝之圣恩,享尽世间荣华富贵,但世间万物,又岂能恒久不变,当年,诸位爱卿之先祖,不怕流血,不怕玉碎,先后追随圣祖、高祖,南征北战,甘愿为国牺牲,现在,国之危难,内忧外患,再次需要诸位爱卿挺身而出,为国牺牲,难道,诸位都已不再具备先祖之精神了吗,”
听闻她的发问,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垂下头,齐刷刷地跪倒在地,哽咽之声此起彼伏,
唐凌继续说道:“叛军无道,只因推行新法,便让大批的百姓转而支持叛军,如果朝廷再死守着老律法,不懂革新,不懂变通,只怕,大风将会万劫不复,永无翻身之日,”
说到这里,她站起身形,走下台阶,来到众人中间,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诸位爱卿,乃至诸位爱卿之家族,对朕的忠心,誓死的追随,朕会不懂吗,罢黜贵族,等于是让朕自断手足,变成孤家寡人,朕会不知吗,朕为救国,有牺牲自我,甚至断送唐家皇朝四百年基业之决心,诸位爱卿还舍不得牺牲那区区的荣华富贵、锦绣前程吗,”
唐凌的这番话,让在场的大臣们无不动容,声泪俱下,人们向前叩首,带着哭腔说道:“陛下,臣等知错,”
推行变法,实际上就是唐凌、上官秀、朝中大臣的三方较力,庆幸的是,最先做出妥协,或者说最先想通的是唐凌,唐凌对变法态度的转变,也直接影响到大臣们的态度,
蔡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,叩首道:“倘若陛下当真已下定决心,微臣必誓死捍卫陛下之决策,支持变法,”
“臣等愿为陛下分忧,支持变法,”其余的众大臣们异口同声道,
唐凌闻言,咬住嘴唇,缓缓点了点头,说道:“朕,在此多谢诸位爱卿,”
这场耗时长达五天之久的变法朝议,终于随着唐凌的出现以及她对变法的支持,而达成了共识,
可以说这短短的五天时间里,让风国经历了一场重大的转折,老化腐朽的旧律法被废除,取而代之的是真正令风国全面振兴的新律法,
就旧律法里,风国的平民百姓可以为官,但最多只能做到六品,六品以上的官员,都需要具备相应的爵位,在新律法里,这一条被废除了,即便是平民百姓,只要有能力,只要有真才实学,也可以成为朝中的一品大员,
在旧律法里,风国官员的俸禄并不高,但爵位俸禄却高得离谱,所以为官的平民百姓,如果真做到两袖清风的话,日子过并不宽裕,甚至官袍破了都未必有钱去换新的,而贵族官员则恰恰相反,即便是两袖清风,清正廉洁,光是吃爵位俸禄也能吃得脑满肠肥,而在新律法里,爵位俸禄被全部剥夺,取而代之的是,官职俸禄的大幅提升,而且不是几倍十几倍的提升,是几十、上百倍的提升,
上官秀之所以把官员俸禄增加的如此之多,说白了,采用的就是高薪养廉政策,用优渥的俸禄,吸引才学出众的能人异士入朝为官,用优渥的俸禄逼着你不敢贪污,因为你贪污的那点银子,对于你每月所得的俸禄来说,不算什么,可一旦败露,你付出的代价就太惨重了,
做官不再需要爵位,爵位也不再能领到俸禄,光是这两条政策,基本就把贵族变成了有名无实的虚名,再加上其它林林总总的政策,贵族和普通百姓几乎已无区别,只是在名声上要好听一些罢了,
唐凌朝廷推行的新律法,在风国全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,原本在风郡、莫郡、安郡、川郡还有好大一批的贵族,等着唐凌朝廷打回来了,结果唐凌朝廷也开始推行新政,和唐钰朝廷一样,废除了贵族特权,
那些坐等王师回归的贵族们,大失所望,几乎濒临绝望,与之截然相反的是,百姓们无不喜出望外,尤其是那些有才学有抱负的百姓们,皆认为自己终于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,
俗话说的好,学会文武艺,货与帝王家,只是百姓们要报效朝廷,也不是谁便找个朝廷就去效力的,唐钰朝廷,即便霸占了上京,即便唐钰已经称帝,但在百姓们眼中,那依旧是叛军,是逆天而行的伪朝廷,而唐凌朝廷即便退居到西京,跑到了边陲的贞郡,但在百姓心中,那仍是正统的朝廷,
在许多有识之士的眼中,向唐钰朝廷效力,那自己就成了反贼,只有向唐凌朝廷效力,那方是正道,
所以在同样推行新法,施行唯才是用原则的情况下,投靠唐凌朝廷的人要远比投靠唐钰朝廷的人多得多,这便是正统与非正统的区别所在,从这件事上,也能反映出风国百姓的普遍心理,人们并不看好唐钰,哪怕他占领了风国最富饶的东部四郡,人们仍好看唐凌,也正因为人们都看好唐凌,所以很多人才不敢去投靠唐钰,不敢为唐钰朝廷效力,上官秀对待叛军的手段,风国百姓可是领教过的,即便已过去数年,人们仍记忆犹新,
唐凌朝廷推行变法后,接下来的几天,民间上疏大增,
这天晚上,上官秀刚走进寝宫,便看到唐凌坐桌案后,一旁还摆放着一口大箱子,里面装着的满满的都是书信,
上官秀走上前去,随手拿起一封书信,打开,里面内容是一名玉郡子爵所写,这位子爵在书信里陈述新法之弊端,历数旧法是好处,并提醒唐凌,用新法取代旧法实乃不智之举,
大致看了两眼,上官秀把书房放到一旁,又拿起另一封,这封书信是风郡的贵族所写,也不知道书信是怎么从风郡送到西京这边的,里面的内容与上一封大同小异,只不过言词更加激烈,指出唐凌若施旧法,风郡之贵族,都会全力支持她,而她若是施新法,风郡之贵族将会全力支持唐钰,
看罢,上官秀冷哼一声,将书信丢开,又相继取出几封,都一样,皆为贵族所写,都是表达对新法不满的,他问道:“香儿,这些是……”
“是最近几日,朝廷所收到的民间上疏,”唐凌随口说道,她放下手中的书信,抬头看向上官秀,问道:“阿秀,你认为这些上疏如何,”
上官秀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在箱子里扒拉了好半天,总算找出一封平民上疏,有意思的是,这封平民上疏也是支持旧法的,
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气笑的,问道:“香儿,这些书信是哪来的,”
“民间上疏,自然是先交到内史府,再由内史府呈交到我这,”唐凌理所应当的说道,
上官秀耸肩道:“看来,新上任的内史大臣韩烨,并未尽职啊,”
朝廷推行了新法,所收到的民间上疏怎么可能都是弹劾新法,支持旧法的,又怎么可能都是贵族在上疏,很显然,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,把那些支持新法的平民百姓的上疏都偷偷扣下了,只给唐凌送来这些鬼东西,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大箱子,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我还真没想到,平民出身的韩大人,竟然还是旧法坚定不移的拥护者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