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海舰在海上,那是无人能敌的巨无霸,但在浅水当中,可全无用武之地,巨大的船身,反而还成了累赘,
十艘镇海舰停在浅水区之后,当天半夜便遭到贞郡军和东南水军女兵兵团的偷袭,
留守在镇海舰上的数千东海水军将士,被偷袭的贞郡军和女兵们全歼,而后,又是靠着当地的纤夫和百姓,连夜拉船,十艘镇海舰才终于赶到了战场上,
听闻部将报告,己方的镇海舰上都挂着贞郡军的大旗,李永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急急登上瞭望台,手持单筒望远镜,向后方观望,当他看清楚镇海舰上飘扬的旗帜时,脑袋嗡了一声,眼前发黑,险些从瞭望台上一头栽下去,
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己方目前所面临的处境了,前后左右,都是敌人,天河水道,就是上官秀给自己布置下的一张天罗地网,
让他感觉不寒而栗的是,己方的一举一动,似乎全在上官秀的算计之内,他未给己方留下一丝一毫的转机,
被麾下的将领们搀扶下瞭望台后,脸sè铁青的李永福只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:“上、官、秀,”
憋了好半晌,他又仰天长叹道:“庞臻害我,是庞臻害我啊,”他现在把东海水军的中计,全部归算到庞臻的头上,fRDo
如果不是庞臻在传书中报捷,说在东海上发现并歼灭了贞郡军主力,他又怎么可能会贸然率军深入川郡,结果中了上官秀的埋伏,在他看来,此战之败,全因庞臻纯心害他,
在这件事上,他还真误会庞臻了,由始至终,庞臻都没有给东海水军大营传过书,所有传回大营的捷报,都是出自于下面将官之手,他们是急于邀功,才第一时间给大营传书报捷,再之后,以庞臻为首的三万水军集体向上官秀投诚,自然也无人再传书大营,说发现的贞郡军主力是假,结果这些有头无尾的捷报,直接导致李永福和东海水军主力陷入绝境,
此时的李永福,可谓是狠毒了上官秀和庞臻,五官扭曲,咬牙切齿,不过,不管他怎么恨上官秀和庞臻,现在都改变不了东海水军的处境,
在贞郡军和东南水军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下,东海水军的战船也是一艘接着一艘的被击沉,
眼看着己方已有全军覆没之危,李永福麾下的将官和谋士们都沉不住气了,纷纷问道:“将军,我军现在当如何应对,”
“将军,我军深陷重围,赶快拿个主意吧,再晚,全军将士就都要死光了,”
“将军……”
就在人们急切的希望李永福能力挽狂澜,带着他们逃出生天的时候,数颗炮弹落在他们附近的甲板上,随着轰隆轰隆几声巨响,在场的谋士和将官们被炸趴下一大片,
有些人的尸体被直接炸碎,有些人的尸体被炸得黑黢黢的,冒着青烟,现场惨不忍睹,
周围的亲兵们连忙把李永福搀扶起来,后者用力晃了晃身子,把搀扶他的众人统统甩开,他喘着粗气,环视四周,地上有死者,有伤者,有人在痛苦的哀嚎,有人在有气无力的呻吟,
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,李永福是军中老将,久经沙场,经验丰富,但凡还有一线希望,他都会带着兄弟们去拼一拼,搏一搏,可是现在,他看不到丝毫的希望,前无去路,后无退路,数万的大军,已被死死困在天河之内,
他身子摇晃几下,跌坐在地上,周围的将士们齐声呼喊道:“将军——”
“投降吧,传令下去,我军将士,全体,缴械,投、降,”说到最后,话音是从李永福的口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,
若是以前,他说全军投降,人们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但是此时,他说缴械投降,人们皆有如释重负之感,
正所谓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,只要能活命,为唐凌朝廷效力,还是为唐钰朝廷效力,全无所谓,李永福的命令刚传达下去,东海水军尚存的那些战船上,便争先恐后的挂起白旗,
东海水军全部战船都挂上白旗,东南水军的将士和山顶上贞郡军的将士们自然也都看到了,
东南水军的主帅船上,将官们纷纷向张峦兴奋地说道:“将军,敌军投降了,敌军集体投降了,”
张峦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意,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,他长松口气,抬起手来,刚要下令,准备接降,忽然,就听两侧的山顶上,再次传来悠长的号角声,那是通知水陆两军继续进攻的信号,
听闻号角声,人们的脸sè同是一变,众将面面相觑,李瑛狐疑道:“陆军……陆军那边不接受东海水军的投降,”
张峦眉头紧锁,喝道:“立刻派人,询问陆军,究竟是怎么回事,”东海水军已经投降,此战已经结束,为何陆军还要下令进攻,
目前,坐镇贞郡军的人正是蔡煌,虽然在进攻东海水军大营的时候,蔡煌吃了败仗,可他非但没有因此受罚,反而还更加受到上官秀的重用,
用上官秀的话讲,当时的那种情况下,无论换成谁,都会中计上当,弄不好还会全军覆没,而蔡煌能想到先用三千将士做前军试探,足以证明他的心细如丝,这样的人,适合统兵打仗,当然,这是上官秀的表面说词,就心内而言,上官秀欣赏的是蔡煌对叛军的冷酷无情,而这又恰恰是第一军团所欠缺的,重用蔡煌,可弥补第一军团对叛军心慈手软的缺陷,
像蔡煌这种绝顶聪明的人,不用点他他都能自己透彻,何况上官秀不计前嫌的一再重用他,他很清楚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,
现在东海水军举白旗投降,蔡煌连想都没想,直截了当的下令,拒不接降,水陆两军,继续炮击,务必将东海水军全部歼灭,不留活口,
东南水军派来的将官很快见到了蔡煌,向蔡煌施过礼后,他急切地说道:“蔡将军,东海水军已经投降,我军当立刻停止进攻接受东海水军的归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正坐在一块凸起山石上喝茶的蔡煌,放下手中的茶杯,挑起眼帘,看向那名水军将官,似笑非笑地问道:“是谁告诉的你,叛军投降后,我方就一定要接降,”
“这……”
“回去,告诉你们张将军,继续进攻,直至东海水军无一人尚存,这是将令,不得违抗,”说完话,蔡煌又白了水军将官一眼,重新拿起茶杯,慢悠悠地继续喝着茶水,
“蔡……蔡将军……”
这次蔡煌连看都没看他,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,水军将官无奈,只能告退,回到东南水军后,将蔡煌的坚决转达给了张峦,
张峦和在场的众将听后,无不是脸sè大变,李瑛气得跺了跺脚,沉声说道:“蔡煌只是兵团长,凭什么能命令我们水军,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,如果殿下在这……”
“如果殿下在这,情况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,”张峦轻叹口气,看向李瑛,说道:“你也说了,蔡煌只是一个兵团长,数万之众的东海水军投降,他有什么资格不接纳,又有什么资格下令,把东海水军赶尽杀绝,”蔡煌背后的靠山和依仗,其实就是上官秀,如果没有上官秀在背后支持他,他有胆子这么做吗,那可是好几万条的人命,他一个人能背得起吗,
张峦没有把话挑明,但在场的众将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,人们都不再言语了,包括性情冲动的李瑛在内,如果这是上官秀的授意,那么,根本没人能改变得了,
过了许久,一名将官清了清喉咙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将军,那……那我们现在还要不要继续进攻东海水军,”
张峦苦笑,反问道:“可想步东海水军之后尘,”通过贞郡军坚决不肯接降这件事,已完全暴露出上官秀对叛军的恨之入骨和深恶痛绝,现在再回想东南水军,张峦都禁不住一阵阵后怕,现在来看,殿下当初能接纳东南水军的倒戈,是发了多大的善心,下了多大的决定,
他的话,让在场的主将都清楚的明白了一点,他们的处境,并不是绝对安全,扣在他们头顶上的叛军帽子,还没有完全摘掉,只一步不慎,就可能遭来杀身之祸,步上东海水军的后尘,
这时候,再无将官为叛军求情,或许说,是无人敢再去求情了,众将纷纷喊喝道:“传令下去,立刻传令,继续炮击,一刻也不要停,把船上的弹药统统打光为止,”
贞郡军和东南水军的炮击,并没有因为东海水军的投降而停止,反而更加凶狠,把能用上的火力都用上了,
这是一场远距离的屠杀,开炮的军兵们感觉不到什么,他们的任务就是装弹、射击,清理、降温,再装弹、再射击,再清理、再降温,如此反复,
直到战事完全结束,清理战场的时候,人们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,自己操控火炮的工作酿成了怎样的惨剧,
东海水军数百艘的战船,没有一艘还是完好无损的,沉船、残骸和尸体掺杂在一起,将河道完全堵塞,
战斗结束已有两三个时辰了,而河水仍是血红的,河面上的浮尸不是一层,而是好几层,
此战过后的数年,天河下游的百姓都不敢捕捉一条天河中的鱼来吃,在较大的河鱼渔腹之内,还偶尔能发现人的断指指骨,
这一战,如果不是有庞臻一部尚存,东海水军真的要从风国水军中除名了,
七万将士,七百多艘战船,除了被缴获的十艘镇海舰外,其余战船,无一幸免,全部被摧毁,整整七万人,最后逃生者有多少,已无从统计,但绝不会超过百人,
这便是当时震惊全国,以令后世无比震惊的天河血战,后世对这场战斗更多的称之为天河血屠,不承认这是一场战争,只认定这是一场屠杀,
这笔血债,不管怎么转来转去,最终自然还是要算在上官秀的头上,
在很多史学家的眼中,风国有史以来,所有镇压叛乱战争中死的人,都没有死在上官秀一人手上的人多,称他为风国之鬼,恰如其分,再贴切不过,
天河血战,震惊上京朝廷,也震惊西京朝廷,主导此战的蔡煌,因此而一战成名,他也有幸成为继上官秀、唐凌之后,最被叛军恨之入骨的第三人,